薛怀光闻言,心头一震,似是想起了什么,几乎就要抬手去拉李凤吉,但到底忍住了,他慢慢地在袖中攥拳,至此,他想,这世间确实是有夙世因果的,当年自己最后见到李凤吉时,自己临死时,穿的正是一身白袍啊……
一时薛怀光送李凤吉到大门外,看着李凤吉离开,这时他平静的模样才有了变化,脸上的神色似悲似怔,定定地立在原地,看着李凤吉所乘的马车远去,嘴唇微微嗫嚅几下,却是无言,纵然这一世与李凤吉再续前缘,李凤吉明显待他情意胜过前世,但薛怀光不是只知道情情爱爱的少年郎,绝不会天真地用薛氏满门的性命去赌一个冷酷王者的良心,权力场中,没有父子兄弟,又何况爱人!人活一世,总该有所为,有所不为,方不负到这世上走一遭!
……
到次日,腊月二十九,各色齐备,家家户户焕然一新,且略过不提,等到大年三十,李凤吉与孔沛晶一早起来,吃了点心,便换了正式穿戴,携世子李嘉麟一起进宫朝贺,领宴毕,返回王府,这才阖家团圆庆除夕。
晚间,王府处处灯火通明,室内地铺锦毯,架设绣屏,香炉内焚着松柏香,暖烘烘香喷喷一片,孩子们笑闹欢腾,侍人们皆打扮得花团锦簇,嗑着瓜子儿闲聊说笑,稍后众人围坐一堂,吃除夕团圆饭,喝屠苏酒,过后撤了桌,重新摆上点心鲜果零嘴儿等物,大伙儿一起守岁,李凤吉见外头风色甚冷,就吩咐不许几个大一点的孩子出去看烟花炮仗,怕受了寒,自己倒是把那大氅一披,拿了一根点燃的香去放鞭炮,侍人们就挤在窗口看,眼见李凤吉点燃了信子,撒腿就跑,后面噼里啪啦一片炸响,又有太监们抬了烟火去放,一时间天空中银蛇乱舞,金花迸射,看得人眼花缭乱,大家语笑喧阗,十分热闹。
到了深夜,孩子们都扛不住睡了,大人们还在守岁,厨房送来一盘盘热气腾腾的饺子,众人略微吃了些,又说了会儿话,这时西素心都困得歪在梅秀卿怀里打瞌睡了,孔清晏也倚靠着孔沛晶打着呵欠,李凤吉拿热毛巾擦了擦手,目光不露声色地掠过不远处坐着的巫句容,不易察觉地拧了一下眉,自从那晚巫句容撞破他与李建元之间的私情之后,这段日子以来,巫句容几乎都没有和他有什么接触,而他也因为各种因素不想面对巫句容,私心希望巫句容能够自己慢慢彻底想通,但直到现在巫句容也表现得不像是完全接受了现实的样子,府里已经有不少人私下里嘀咕着两人之间闹了矛盾,李凤吉觉得自己有必要跟巫句容谈谈。
守岁既过,重新放了一轮烟花,众人便散去了,各自回房,巫句容带着两个侍儿走在回去的路上,这时候夜已经深了,寒风侵人,巫句容仰头看了看,只见冷月高悬于夜幕中,而他那本来因为困乏而有些混沌的头脑被冷风一吹,就有些清醒过来,巫句容闭了闭眼,重新加快了脚步,这时却忽然有一个声音远远道:“……阿容。”
巫句容心中微微一震,不由得停下了脚步,他转过身,循声望去,就见一个高大的身影从远处从容而来,不是李凤吉还是谁?
两个侍儿连忙见礼,李凤吉大步走到近前,对两个侍儿吩咐道:“你们回去,本王与侧君有话说。”
侍儿们自然不敢违逆李凤吉,立刻便快步离开,很快此处就只剩下了李凤吉和巫句容两人,李凤吉看着面前的人,面色有些复杂,几欲开口,却又微微垂下眼睑,好一会儿才叹道:“阿容这段时间避着本王,是嫌本王恶心么?”
巫句容听李凤吉突然说出这样一席话,顿时有些怔住,他是聪明人,立刻就明白了李凤吉所指究竟是什么意思,于是回神之后,眸中就有复杂的微光在闪烁,他定定瞧着李凤吉,心头的那一抹无法释怀的郁结无声淡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似酸似涩、似苦似咸、偏又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触,良久,巫句容才苦涩道:“我都明白,你与秦王……无非是你权衡利弊后的权宜之计,我只是难以心平气和地接受,也不知要如何坦然面对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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