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遭静谧非常,连值夜的太监们偶尔走动的声音都听不见了,在这寂静的夜里,康熙辗转反侧无法入眠,望着长窗外头高悬天际的月亮,难得地开始检讨自己。
太子生了病,这样呼吸短促、苍白地躺在床榻上时,康熙揪心之余,才忽然注意到,太子还是少年人的身量,瞧着甚至有些单薄,而平日里那沉稳端肃的模样褪去,竟将他躯壳里的脆弱都袒露出来了。
生病了,也下意识地喊阿玛。
康熙默默叹气,他的太子……还是个半大孩子。
他总希望太子能与自己比肩,他八岁登基,十五六的时候都已擒完鳌拜了。他吃了许多苦,忍下许多常人无法忍耐的事,因此对太子也不肯放松,不免期望他能做得更好,他希望太子像他。
但太子似乎更像赫舍里。
太子只有两三岁时,就格外黏他。哪怕要上朝,太子也常常闹着要跟。于是很多时候,康熙在前头,太子便在后殿与太监们玩耍,直到等他下了朝,才喜笑颜开迈着小短腿扑过来,他那时候总有很多的问题,比如为什么鸟会飞啊,为什么云是白色的啊,为什么皇阿玛要上朝啊。
有时候某些臣子奏事奏得太久,太子在后头等得烦了,小孩子的倔驴脾气上来,谁也不要,就闹着要他背,把周围伺候的奴才们吓得全都滚到地上磕头,但康熙却嘿笑着,望着太子那气鼓鼓的模样。
最后他真就这样蹲下来,把太子背负在背上,一路听着他的童言稚语,心里满满当当都是暖软的爱意,慢慢朝乾清宫走去。
那时候,他觉得他是大清的现在,而整个大清的未来亦在他背上。
等到太子渐渐长大,他也渐渐发现太子为人处世与他完全不像,莫名的失望好似种子深埋心中,在他每一次意识到这件事之时,冒芽抽条,生长得越发高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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